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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大伟:晚餐灯黄一家人

来源:东方网 时间:2024-06-23 16:11 阅读量:11443   

饭后灯下,中国父母传播三观的最佳时分。

晚餐灯下桌前,一家人的聚焦点。

老底子,上海人家往往只有一间房,一间房只有一盏灯,一盏灯下一张桌,晚餐时一家人聚于灯下。灯光亮度往往15支光,泛出淡黄的虚幻圈。

那时,父母白天都工作。晚上,第一批归巢的,是放学的男孩。再调皮的男孩也要淘米量水,饭锅上灶头,趁隙洗菜,边洗边侧脸盯着灶头。饭汁顶着锅盖“噗噗噗”,要潽未溢。赶紧奔到灶台边,一根筷子搁在锅盖下,隔开锅沿与锅盖,留条缝透气。然后俯首,搁小到文火。此时菜也洗好了,堆在漏斗盆里,沥尽。看看头颈上钥匙在否,在!返身锁门,又飞出去疯了。大人回来不放心,再汏一遍菜,然后切菜,“刺啦刺啦”炒菜。忙完已是掌灯时分,母亲探身窗外,高音喇叭喊老大的名字,当然是男孩,于是小老鼠衔着大老鼠衣角纷纷进洞,围拢在灯下吃晚饭。

“食不语、寝不言”,吃饭时默默无语。听到话多,母亲就放下碗:“菜堵不住你的嘴?”久而久之:不响!不一会儿,吃完饭,尤其周末,碗筷摊了一桌,母亲允许暂且不收,全家人聚在灯下桌前,畅所欲言。孩子话少,既无人生经历,活动的空间仅仅局限于学校,大部分时间在上课。做的坏事不能说,玩得开心好像不正当,也不能说。只能听父母聊天,倒也是一大乐事。

父亲走南闯北,脚底粘灰多,故事就多。带山东口音的国语,透露出山东人的憨厚。鲁迅说,憨厚近乎傻。但亲切,因为他是我爹。父亲所在的机关在海关钟楼下,上海刚解放,进城带家属的干部就住在机关闲置的房间,局长与办事员隔着墙、挨着住。那时,荣誉等级很重,领导进门见了老红军,一定正面点头、问好、打招呼,这叫阶级感情。这些都是父亲在饭后灯下断断续续说的。

也是在这张灯圈下的方桌,父亲谈起老家酒鬼的没出息劲儿。半夜起来,黑灯瞎火揭开酒缸,偷着喝酒,抿一口酒,拿起缸边一疙瘩舔一舔,略带霉味,杂味纷呈,天亮了才知是个刷锅布疙瘩。从此我对酒没有好感,也不断提醒自己,千万别成为其二。我当记者时,与七宝酒厂的销售科科长很好,当时我才二十多岁,他已五十多岁,大叔辈。每当厂里出新品种,他总给我几瓶样酒,希望我喝了提建议,我成了化学实验室的烧杯。他送的酒,瓶盖旋下,就是酒杯,是为了方便销售员在火车上喝。我每天午饭时旋下盖也抿几口。不好,上瘾了!想起父亲说的酒鬼,赶紧将剩下的泼掉,眼不见为净,至今未染酒瘾。

母亲坐在一旁,一脸肃然,沉默不语,握着一把筷子,但凡父亲讲完一个故事,母亲就起身,边叠碗边命令道:“好了,开始各忙各的事了。”母亲教过几何代数,为人处世如数学定理,没有半字废话,冷静理性,有条不紊,但往往令人败兴,优点未必都是好事,我的辩证法就源于我母亲。洗碗前先擦桌子,便于我们做功课。洗完后母亲坐在桌边,纳鞋底做鞋子,裁衣料做衣服,就围着这张桌,一灯多用。父母的言传身教,深深地影响我如火烙。

现在我的孩子也大了,老大已成家、开厂。每周日带着媳妇来家团聚,饭后聚在灯下,交流如何留住员工,如何拓展生意。小儿子也在国外读高中,明年就毕业,每年暑假回国,全家人晚上也聚在灯下。灯下,中国父母传播三观的最佳时分。

每每看到王安石写与老姐宴别后的诗:“草草杯盘共笑语,昏昏灯火话平生”,心中总涌起温暖的感慨,充满了人生况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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